全球“弃煤”大潮仍在继续，5月7日，亚洲开发银行（ADB）发布了新的能源政策草案，其中明确排除煤炭。与此同时，各东道国也在加速推进一个“无煤的未来”，其中也不乏 “一带一路”倡议框架下的东南亚国家。孟加拉国、越南、菲律宾等国都做出逐步淘汰煤电的承诺[1][2]，近期印尼也宣布其正在计划逐步淘汰煤电，并将于2056年之前退出所有燃煤电厂并由清洁能源替代[3]，这向全球投资者发出了强烈信号：“一带一路”东道国对煤电的需求正在衰减。与此同时我们也发现，中国在印尼等国的煤电投资按下暂停键。

大批中国海外煤电项目面临暂缓或取消

根据能源与清洁空气研究中心（CREA）对中国参与海外煤电项目进展的分析，煤电项目在建设中被取消和叫停的风险削减了中国在海外煤电项目投资的热情——自 2017 年以来，中国海外煤电项目被搁置或取消的装机容量是投入建设的装机容量的 4.5 倍。[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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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海外煤电投资项目状态变化 图片来源：能源与清洁空气研究中心 (CREA)

根据绿色一带一路中心（Green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Center）数据，2014 年至 2020 年间，中国支持的海外燃煤电厂资金规模约1,600 亿美元。其中，超过 650 亿美元的燃煤电厂被搁置、封存或取消，更多在建的项目被推迟。仅2019年 和2020 年，金额分别有 220 亿美元和 250 亿美元。[5]

中国印尼煤电投资的三重风险

根据绿色和平6月16日发布的《中国海外煤电投资建设风险预警研究报告——印度尼西亚国别研究》，分别从装机充裕度、煤电投资建设经济性和资源约束三大角度分析印尼煤电投资风险，并通过设定高经济增速（GDP增速5.9%）和低经济增速（GDP增速5.2%）两种情景，对2022年印尼装机充裕度和煤电投资建设经济性在各地区的变化情况进行预测。[6]

图片来源：绿色和平

就煤电装机充裕度来看，《报告》采用“电力系统备用率”（电力系统备用率为电力等效可用装机量超过电力最大负荷需求的百分比）作为判断各区域煤电产能是否过剩的依据。当该区域的电力系统“实际备用率”大于“合理备用率”时，即被认为产能过剩。即使在高经济增速情景下，2022年，爪哇-巴厘、加里曼丹和苏门答腊地区的电力系统“实际备用率”均将超过“合理备用率”。这说明，在该情景下，这三个区域将出现煤电产能过剩情况。在低经济增速情景下，2022年，各区域煤电产能过剩情况将进一步恶化，或超过9575MW。马鲁古-巴布亚地区也将在该情景下出现煤电产能过剩情况。

就煤电投资建设经济性来看，在高经济增速情景下，2022年，爪哇－巴厘和加里曼丹两大区域的内部收益率将低于10%，这个数字不仅低于一般项目的内部收益（12%），利润空间极小，继续增加煤电投资项目也将面临建设过程中被叫停的风险。在低经济增速情景下，苏门答腊、加里曼丹、苏拉威西和爪哇-巴厘四大区域的煤电项目内部收益率均将低于10%，煤电装机相对集中，项目可投资性较弱，不适合未来煤电项目的投资。马鲁古-巴布亚地区的电力需求也将比高经济增速情景还要低，电力供给相对充裕，投资经济性也相应降低，投资收益率下降。

图片情景一下2022年印尼煤电项目预期内部收益率测算表，制图：绿色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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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景二下2022年印尼煤电项目预期内部收益率测算表，制图：绿色和平

就煤电投资资源环境约束来看，煤电项目具有高耗水、高污染和高碳排的特性，建设投资受水资源短缺、环境污染和气候变化等资源环境条件的约束。印尼尼西亚位于东南亚地区，该地区是全球空气污染最严重的区域之一，气候变化导致的极端天气对该国的影响也较大，因此，印度尼西亚的煤电项目投资面临着更为突出的资源环境风险。

而受疫情影响，中国企业在印尼的电力投资风险将进一步增加。绿色和平“绿色基础设施海外投资”项目负责人张菁表示：“全球能源转型的压力以及各国对绿色经济复苏的需求，加速了全球煤炭消费市场的萎缩。如果疫情导致印尼电力负荷需求进一步降低，到2022年该国过剩煤电装机或将近10GW，这意味着中国企业在印尼的电力投资风险将进一步增加。”

同时，我们注意到中国投资者逐步认识到海外煤电投资极有可能成为搁浅风险的事实。2020 年中国没有宣布新的海外煤电投资项目；相比之下，印度阿达尼集团在印度、韩国和泰国在越南的塞公发电厂（Sekong Power Station）以及韩国在印度尼西亚均出现新的煤电项目。[7]

尽管煤电投资的风险已成为业界共识，对于投资海外煤电项目的风险把控需要政策上的支持和保障。2020 年 12 月，一项由生态环境部下属的一带一路绿色发展国际联盟（BRIGC）发布的研究曾建议中国采用更严格的环境标准规范其海外投资项目。研究建议将海外投资项目根据其污染、气候变化和生物多样性影响分为“红色”、“黄色”和“绿色”三类。[8]

相关部门亟待出台更明确的政策规则帮助中国企业避免继续海外煤电投资带来的风险，并敦促中国相关机构与国际合作伙伴重新评估对海外煤电的投资。

可再生能源正在加速布局

大部分东南亚国家仍处于经济快速增长期，是中国布局海外能源投资的重要市场。尤其对于风光资源丰富的东道国来说，加之未来电力需求增长空间大，其可再生能源投资前景广阔。

根据牛津大学可持续金融项目 2021 年 5 月发表的一项研究，随着人们对高排放资产与气候相关的金融风险的认识不断加深，煤电和可再生能源的融资成本在过去几年呈现此消彼长的状态。2007-2010 年和 2017-2020 年间，海上风电的融资成本下降了 24%，陆上风电的融资成本下降了 12%，燃气电厂的融资成本增加了 7%。这使得为燃煤电厂融资成为所有发电技术中最昂贵的。[9]

同样，对比各能源类型的发电成本，在不考虑补贴的情况下，10年间，太阳能发电成本降低89%，风能发电成本降低7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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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能源类型的发电成本对比，图片来源：UNIVERSITY OF OXFORD Sustainable Finance Programme

近年来，中国在带路国家能源投资中的可再生能源比重逐步提升。2020 年，中国的大部分能源投资都集中在可再生能源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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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2013-2020“一带一路”各类能源投资占比，制图：IIGF Green BRI Center

绿色和平“绿色基础设施海外投资”项目负责人张菁表示：“我们也注意到，越来越多的东南亚国家相继出台政策，将本国的能源发展方向向可再生能源靠拢，作为中国企业海外能源投资的重点区域，东南亚地区的可再生能源投资对于国内投资者来说，是一个新的机遇。”

参考资料：

[1] Bangladesh scraps nine coal power plants as overseas finance dries up

https://www.climatechangenews.com/2021/02/25/bangladesh-scraps-nine-coal-power-plants-overseas-finance-dries/

[2] Philippines declares no new coal plants — but lets approved projects through

https://news.mongabay.com/2020/11/philippines-declares-no-new-coal-plants-but-lets-approved-projects-through/

[3] Indonesian state utility to retire coal power plants gradually

https://www.reuters.com/article/indonesia-coal/indonesian-state-utility-to-retire-coal-power-plants-gradually-idUSL3N2NE3FM

[4] 中国投资的海外燃煤电厂中，取消项目是在建项目装机量的4.5倍

https://energyandcleanair.org/zhongguo-haiwai-meidian-quxiao

[5] Coal phase-out in the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BRI): an analysis of Chinese-backed coal power from 2014-2020

https://green-bri.org/coal-phase-out-in-the-belt-and-road-initiative-bri-an-analysis-of-chinese-backed-coal-power-from-2014-2020/